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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博纳富瓦诗选(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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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0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伊夫·博纳富瓦(Yves Bonnefoy,1923-2016),二十世纪法国最重要的诗人、翻译家、文学评论家。著有《论杜弗的动与静》、《动与不动的战壕》、《荒漠统治的昨天》、《皮埃尔在写》等。他的诗宗于波德莱尔、马拉美、瓦雷里以来的象征主义传统,又融入了现代主义艺术的创新活力。他的诗优美而繁复,玄秘时现,通过对语言的创造让日常经验上升到空灵无上的境界。


伊夫·博纳富瓦诗选


麋鹿的归宿

最后一只麋鹿消失在
树林,
沮丧的追随者的脚步
回响在沙地。

小屋里传来
杂沓的话语,
山岩上流淌着
薄暮的新醒。

恰如人们所料
麋鹿蓦地又逃走了,
我预感到追随你一整天
也是徒劳。



它来自比道路还远的地方,
它触及牧草场,花的赭色,
它用那在烟雾里写作的手
穿过沉寂击败了时间。
这个黄昏因为有雪
而有了更多的光。
你会以为门前的树叶在燃烧,
我们带进来的木头中有水。
(董继平 译)


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早在清晨。赭色,绿
于树下避难

第二场,大约正午。没有颜色的
迟疑
只有松针
有时比雪更茂盛地降落

迟些, 临近傍晚,
光的枷锁静止。
那些阴影与梦有着相同的重量。

少许风
于脚底 写一个世界之外的词
(张何之 译)


“今晨的第一场雪……”

今晨的第一场雪。赭石色,绿色
躲在树下。

第二场,临近午间。并无颜色
的延迟
除了松针
有时竟比雪更浓密地降落。

随后,临近晚上,
光的连枷静止不动。
阴影和梦有着同样的重量。

一小阵风
用足尖,写下一个世界之外的词。
(秦三澍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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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辛苦了,  发表于 2021-7-12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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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让她沉默吧,守望着

可是,让她沉默吧,守望着
在炉火上头,她的脸已堕入火焰之中,
但仍坐着,存在而没有身躯。


为我说话,她紧闭双唇,
站起来向我呼唤,存在而没有肉体,
离去而遗下她头部的素描,
仍然笑着,在笑中已死了多时。

一片水

于我手中停落的薄雪,我曾渴望
保它永恒
让我的生命,我的热,
我的过去,我现在的日子,
仅作为一刻: 此刻,无边

但他还是化作了
一小片水,
一小片,迷失于
走在雪中的身体的雾

(张何之 译)




五点钟。仍在下雪。我听到
世界前面的声音。

一只犁
如四分之三的月亮
闪着光,却被黑夜
收回雪的皱褶中。


这孩子

从此拥有属于他的房子。他从
一扇窗子走向另一扇。他把手指
按在窗玻璃上。他看见
水滴在那儿成形,他停下
不再把水汽推向跌落的天空。

(秦三澍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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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忆

他看起来老迈,近似一个孩童,
他走路很慢,皱缩的手
放在一块蘸了泥浆的碎布上。
但他双眼紧闭着。啊,难道

相信回忆是最坏的诱饵,
是那只手将我们的握住,使我们迷路?
但在我面前,他微笑
随即遮拢在黑夜中。

在我面前?不,想必,是我弄错,
回忆是一道破碎的声音,
难以听清,即便挨得很近。

但我们仍倾听着,听了这么久
以至一生都已流逝。甚至死亡
已向整个的隐喻说“不”。

(秦三澍 译)


蜜蜂,颜色

五点钟。
淡淡的倦意给窗玻璃镀上斑斑污迹。
白天在一川潺潺清水般的
暮色中怠尽。

仿佛灵魂单纯了
夕照更明,肃穆而宁静,
但一只蜜蜂碰在阴暗的腿上被撕碎了,
你昏然不如,原是在辛辣的死亡下啜饮。

(象征丰收的羊角,装着沉侵在
夕照中的红果子。这永恒的甜蜜,
杂沓的蜜蜂的嗡响
离草地是那样近那样热烈。)


火把


你已停止给予,不再
降临,只是安静地
等候,携着我们仍未
获取的事物。然而,一整夜,
透过时而潮湿的窗玻璃
在雾汽里,我们已察觉
硕大桌子上你闪烁的亮光。

雪,我们的路,
依旧纯白,以便从
弯曲的、似乎小心翼翼的树枝下
擎起这些火把,一个接一个
显现,烧焦,却如同
欲望的眼睛一样熄灭,当欲望占据了
它所梦见的财富(因为常常
当一切或许都结束,天空的倒影
在我们面前,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
在镜子里,消逝),哦雪,再一次

触碰这些火把,将它们重新点燃
在黎明的寒冷里;仿效着
向它们袭去的你的雪片
仿效它们的无忧无虑,火愈加明亮,
而无论话语中有多少狂热
回忆里有多少对原乡的怀想,
我们的词语不再寻找别的词,而相互紧邻着,
单纯地,向它们移去,
假如一片雪与另一片轻轻擦碰,假如融合为一,
这仍旧仅仅是你的光,
我们散播开来的短暂,
消逝的字迹,和已完成的工作。

(一片雪花停滞,我们的目光跟随它,
我们愿永远将它注视,
而另一片停落于我伸出的手上。

一片更慢的、似乎迷了路的薄絮,旋转着
远离,随后折返。这意味着
一个词,仍旧是另一个词,去发明世界,
或为这世界赎罪?但我们无从知晓
能否听到这个词,或将它梦见。)

(秦三澍 译)


“路人,这些是词语……”

路人,这些是词语。但愿你听
而不是读:这虚弱的
声音,如同被草吞吃的字母所拥有的。

留意你的耳朵,首先听到幸福的蜂
采蜜,在我们几近消逝的姓名中。
它从一簇树梢漫到另一簇,
将发自真实枝叶的声响
带给那些刻镂隐形之金的蜜蜂。

随后你认出一种更弱的声音,让它成为
我们一切阴影的无止境的低语。
它,这声响,从石头底下攀爬
为了同失明的光聚拢、发热,
你仍是那失明的光,你仍看得见。

愿你能轻易听到!寂静
是一道门槛,无意间你的手将一根枝桠
折断,试图让石头上的名姓显现,
借由这枝桠的通道,

寂静中,我们缺席的名字将你的恐惧抚平,
你沉思着,远离,对你而言
这里变作了那边,但从未停止存在。

(秦三澍 译)


印象,落日

今晚,被称作暴风雨的画家完成了杰作,
壮美的形象纷纷聚拢在
天空左侧的门廊下,那里
磷光闪闪的阶梯消逝于海中。
人群骚动着,
仿似一位神明显现,
众多阴沉的脸中,一副金色的面容。

但这些出自惊异的尖叫,近乎歌的声响,
这些笛音和笑声
以具体的形貌涌向我们,而非本身的存在。
张开的臂膀折断,并繁殖着,
那些手势则膨胀了,稀释着,
颜色不停息地转变成别的色彩
和其他事物,如颜料,岛屿,
乌云中大管风琴的碎片。
倘若那是对死者的复活,就像
浪尖在波涛碎成浪花的一瞬,
而现在的天穹近于空无,
仅剩红色的一团移动着,向北,
朝着呢绒巾般的一群黑鸟,叽叽喳喳,夜晚。


这里或那边
仍有一滩水洼,被化作灰烬的
美的残屑,穿透。

(秦三澍 译)


真正的名字

你是城堡,我要把它称为荒漠,
夜里只有这声音,看不见你的面目,
当你倒在贫瘠的大地
我要把承受过你的闪光叫做虚无。

死亡是你喜爱的一个国度。我走来,
但始终要经过你那阴暗的道路。
我摧毁你的欲望、形状、记忆,
我是你无情的冤家对头。

我把你叫做战争,我要在你
身上取得战争的自由,我手里
似乎捧着你那阴郁而看得透的面孔,
我心里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国度。

(树才 译)


杜弗说


1

有时候,你说,徘徊在清晨
在黑暗的道路上,
我分担石头的昏睡,
我像她一样是个瞎子。
但是,一阵风吹来,通过它
我的喜剧清楚了,化为死的行动。

我曾经渴望夏天,
一个狂怒的夏天,为了晒干我的泪水,
但是,一阵寒冷袭来,并在我的四肢里面
长大,我醒来,我痛苦。

2

啊致使的季节,
啊土地赤裸得像一枚刀片!
我曾经渴望夏天,
谁在古老的血液中打碎了这铁?

确实我是幸福的
幸福得想死。
失去了眼睛,我的手向一场永恒的
雨的污迹打开。

我喊,我用面孔顶着风......
为什么仇恨,为什么哭泣,我是活生生的,
夏天深邃,白昼让我放心。

3

愿动词熄灭
在暴露我们的存在的这一面上
惟一的结束之风
从这片干燥的土地上穿过。

愿那站立着焚烧的
像一座葡萄园
愿那极端的歌手从山脊上
照亮
说不出的巨大物质

愿动词熄灭
在这个你我重逢的低矮房间里,
愿喊叫的炉膛缩紧
在我们殷红的词上。

愿寒冷通过我的死起身,抓住一种意义。

(树才 译)


杜弗的话



你说有时你在黎明
暗淡的道途上徘徊,
我分享着石头酣眠的甘甜,
像它那样地昏然。
可这风儿来了,吹开我
喜剧的帷幕,展示我死亡的表演。

我向往盛夏,
一个炽烈的盛夏,来唏干我的泪水,
可这寒冷来了,已冻得我四肢发麻,
我清醒着只得忍受这无际的严寒。



命定的季节呵,
赤裸如铁砧的大地呵!
我向往盛夏

谁斩断了我苍老血脉里的这股刚毅?
我的确是幸福的
在这死亡的关头。
双目已瞑,双手摊向
永恒阴雨的泥淖。

我呼喊,我用面颊顶着风……
为什么要憎恨,为什么要哭泣,
瞧我不是还活着吗。
夏已深沉,天光暖彻我的身心。



让词语熄灭在
我们当作床铺的物件的外层上吧
熄灭在这只有死亡的阴风
吹过的枯寂上吧。

让这位屹立而如烈火的人
像碧藤一样长青吧,
让盖世无双的歌手从山巅弛下,
照彻
那广袤而难以描述的万物。

让词语熄灭在
你和我相会的矮屋里,
让呼喊的炉膛
熔治我们火红的话语。

寒冷因我的死亡而嚣张并获得意义。


深沉的光

深沉的光需要从车轮轧着的
地里迸发出来,毕剥燃烧在夜空。
这是被烈焰振奋的一座树林。
必须给语言本身一种智力,
透过一片歌声,是一个暮气沉沉的岸。

为了生存你必须越过死亡,
最纯粹的存在是洒下一腔热血。

(树才 译)


圣比亚乔,在蒙特布查诺

拱穹,圆拱,廊柱:他深知
你们怎样许诺却不加遵守,
深知你们的灵魂同肉身一样
拒绝那些希图握住的手。

这空间何等的诱惑!天空的建筑师,
将乌云聚拢又拆散,
如此迅疾而惹人失望地,奉献了更多,
而我们的建筑师,仅搭起梦的脚手架。

那时,他做梦;但在约定的日子
他赋予美更妙的功用,
他明白美的形状是为死亡而生。

他的作品,最后的这部:一枚硬币
两面都赤裸干净。他制造
弓与箭矢,在这房间的石头中。

(秦三澍 译)


仁慈的圣母

一切,此刻
在你轻薄的大衣下
如此温暖
除了雾和花边 什么都没有
雪的仁慈的玛利亚

抵着你身体
睡着,那些赤裸的
存在与物,你的手指
蒙住闭上的眼皮
使之免于自身的光

(张何之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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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子版块~~  发表于 2021-7-10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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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弗的动与静

但精神的生命绝不在死亡面前恐惧,并且不是那种纯粹的生命。它是支撑着死亡的生命,并且在死亡中维持。——黑格尔

1

我看见你在平地上奔跑,
我看见你与风搏斗,
寒冷在你的唇上滴血。

我看见你突然折断,享用着死亡,啊比闪电更美,当闪电用你的血,在白色窗玻璃上溅落斑点。

2

衰老着的夏天用一种单调的快乐使你裂开,我们瞧不起沉醉于不完美地活着。
“不如藤,你说,缠绕在夜的石头上,没有出路的在场,没有根的脸。
最后一块幸福的窗玻璃被太阳的指甲撕烂,不如在山间这村庄里死去。
不如这风…… ”

3

是一阵比我们的记忆更强劲的风,
表皮惊呆,岩石尖叫——你从这些火焰面前
经过
方形的头裂开的手,你的一切
都在你手势的狂喜的鼓上探求死亡。

这是你乳房的日子,
你最终用我的头脑不在而治。

4

我醒了,下着雨。风吹进你,杜弗,溢脂的荒野在我的身边沉睡。我在一块平地上,在一个死亡的窟窿里。叶簇的大犬星座颤抖着。

你抬起的手臂,突然,在一扇门上,透过岁月照亮我。闪着炭火的村庄,我看见你随时生,杜弗,

随时死。

5

举起的手臂和转动的手臂
在同一瞬间只为了我们沉重的头,
但这些污泥和青草的波浪流过
只剩下死亡王国的一堆火。

搬空的腿,大风吹进
催生雨点的脑袋
只在这王国的门槛上把你照亮,
杜弗的手势,已经变慢的手势,阴郁的手势。

6

哪一种苍白扑打你,地下河,哪一条血管在你身上破裂,那里回响着你的瀑布?

你举起的这只手臂突然打开,燃烧。你的脸退却。哪一种增强着的雾从我这里扯掉你的目光?幽灵的缓缓的岸,死亡的边界。

沉默的手臂迎接你,彼岸的树。

7

受了伤,你混入叶丛,
但被迷路的血迹抓获,
你还是活命的同谋。

我看见你搏斗之后浑身是沙
徘徊在水和寂静的周围,
而最后的星星那弄脏了的嘴
用一声喊叫打破你守夜的恐惧。

啊像一块岩石突然挺立在凛冽的风中
一个煤的漂亮手势。

8

稀奇古怪的音乐开始于手,于膝,然后是摇晃的头,音乐在唇下得到确认,它的确定透入脸的地下部分。

此刻,脸上的细腻表情崩溃。此刻,人们开始扯掉目光。

9

爬满昆虫的天花板下,白晃晃的,难以
照亮,

从侧面
你的裙子溅上灯的毒液,
我发现你直躺着,
你的嘴比那条在远处大地上碎裂的河
更高。

不可战胜的生命聚拢溃败的生命,
在寒冷的火把里重新获得在场。
啊永恒的窥视者我发现你死了,
杜弗说这是凤凰,我在这寒冷中守护。

10

我看见杜弗直躺着。在肉体空间的最高处,我听见她发出响声。那些金龟子急急啃噬,越过这个空间,杜弗的双手在那里生长,骨头从肉中剥落,变成灰布,被成群的蜘蛛照亮。

11

被世界静悄悄的苔藓覆盖,
被一只活蜘蛛的光线穿透,
已经屈从于沙子的命数
秘密的知识四分五裂。

为虚空中的一个节日打扮,
而被发现的牙齿像是为了爱,

我当下的无法支撑的死亡之泉。

12

我看见杜弗直躺着。在空气的猩红色的城里,树枝在她的脸上激战,一些根在她的体内找到道路——她感到某种昆虫的尖利的快乐,某种可怕的音乐。

以大地的阴郁的步伐,毁坏的杜弗,狂喜的杜弗,同高原上疙疙瘩瘩的灯相遇。

13

你的脸今晚被土地照亮,
但我看见你的眼睛正在腐烂,
脸这个字不再有意义。

内在的海被盘旋的鹰照亮,
这是一个意象。
我在一种深度里拥有冰冷的你,那里
意象不再出现。
14

我看见杜弗直躺着。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眼睛塞满石膏,嘴巴令人晕眩,双手听命于茂盛的草,它从各个方向侵入。

门开了。一个乐队向前走去。一些复眼,一些起毛的胸,一些冰冷的头颅,尖嘴,大颚,将她淹没。

15

啊你拥有令土地急迫的一个侧影,
我看见你消失。
你唇上赤裸的草和水晶石的闪烁
创造出你最后的微笑。
深奥的科学,那里烘烤着
理智的老斗兽者。

16

一团暗火的居所,我们的山坡在那里汇合!在它的穹顶下,我看见你闪着亮光,一动不动的杜弗,被死亡这垂直的网捕获。

天才的杜弗,被掀翻的杜弗:当太阳在悲哀的空间里迈出步子,她缓缓地走进下面的楼层。

17

现在山谷插入嘴,
现在五指分开变成意外的森林,
现在脑袋率先淹没在草丛中,
现在喉咙塞满雪和狼群,
现在眼睛在哪些死亡的行人身上刮起风,
是我们,在这风,这水,这寒冷中。

18

确切的在场,任何火焰都不能缩减它;隐秘寒冷的护送者;活生生的,从这复活并增强的血里,诗篇撕烂。

你就得这样在无声的极限处呈现,而从你的光转暗的那个阴郁的地点,你得承受考验。

啊你更美了,你的笑声中浸透着死亡!现在我敢同你碰面,我经受得住你手势的闪光。

19

寒冷的第一天我们的脑袋越狱
像一个囚犯从严重的臭氧中逃脱,
但是杜弗这支箭瞬间重又坠落
并把她头颅的荣耀打碎在地上。

就这样我们相信我们的手势复活,
但脑袋被否定我们喝一种冷水,
而几束死亡悬挂起你的微笑,
在这世界的厚度中试图打开。
(树才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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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反柏拉图


1

就是这个东西:比真实马头还要大的马头,上面嵌饰着整座城市,它的街巷和城墙,在双目之间奔走,连接起马脸的曲折和延展。一个男人,用木头和纸板建造了这座城市,用一个真实的月亮斜着照亮它,就是这个东西:蜡做的妇人脑袋,正转动留声机上的唱盘。

此地的所有事物,柳树、裙子和石头的国度,就是说:柳树和石头之上水的国度,斑驳裙子的国度。这笑声满是血,我告诉你,永恒的偷运者,脸部对称,目光空洞,在男人的头脑里,比完美的思想更沉,思想只会在它的嘴上褪色。


2

可怕的武器一把斧子阴影之角印在石头上,
苍白和喊叫的武器当你旋转受伤的节日的裙子,
一把斧子应该让时间从你的脖颈上离开,
噢沉甸甸!一个国度的全部重量,武器从你手上
掉落。

3

怎样的意义赋予了它:一个男人用蜡和色彩形成一个妇人的幻影,把她装扮得酷似真人,强迫她活着,凭智慧的光照,给她这份犹豫,甚至在她那微笑所表达的动作的旁边。

然后武装上一支火炬,在火焰的变幻中抛开整个身体,协助肉体的变形和分裂,一瞬间投射上千张可能的脸,用众多的魔鬼自我照亮,像一把刀感觉这阴森森的辩证,血的雕像在那里复活,分散,在蜡和色彩的激情中?


4

血的国度在黑色的奔跑的裙子下继续
当我们说,此地开始夜的肉体并搁浅在歧路上
而智慧的你,你挖,在羊群中为高高的灯光
你在死亡那乏味国度的门槛上掀翻自己。

5

被囚于一个房间,被囚于噪音,一个男子在洗牌。一张:“永恒,我恨你!”另一张:“愿当下解脱我!”

而在第三张上,男人写下:“死,必不可少。”就这样,他走在时间的裂缝上,被自己的伤口照亮。


6

我们来自土地之嘴上的同一个国度,
你,一下子铸就,在叶簇的默契中
而人们叫做我的那个人,当白日将尽
门自己打开,人们谈论死亡。

7

什么也不能将他从对黑房间的痴迷中拽开。俯身于水池,他试图在水面下固定脸:永远是嘴唇的蠕动获胜。

断了桅杆的脸,沉沦的脸,只需碰触牙齿就能让它死吗?手指经过时,死亡会微笑,就像沙在脚掌下退缩。


8

被囚于烧焦了的绿地的两个盗贼之间
而你石头做的脑袋献身于风的帷幔,
我看着你深入夏天(像一只螳螂在黑草丛的画里),
我听见你在夏天的背面喊叫。

9

人们告诉他:挖这一小块疏松的土地吧,它的脑袋,直到它的牙齿重新找到一块石头。

只对塑造敏感,对经过敏感,对平衡的颤抖敏感,对已经从四面八方爆发的确认了的在场敏感,他村求闯入的死亡的鲜活,他轻易就战胜了没有青春的永恒和没有灼烧的完美。

围绕这块石头,时间沸腾。触到这块石头:世界的灯盏转动,隐秘的灯光环形。

(树才、郭宏安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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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忆

萦绕在我心中的回忆啊,一阵风儿
把你吹向那封闭的小屋。
你是那尘凡声浪的轻沙,
是万物深处
破裂的彩绵。
时去时来的回忆啊,
你是带着面具的佳偶,
正放舟于那滚滚的激流,
长风撕拍着征帆,
征帆上明灭着灯火,长驻于江水的苍茫。
啊,回忆,我如何来消受你的赠礼,

如果不是重新开始这场虽梦犹醒的
古老之梦?夜是这样的沉静,
夜光如溪瀑奔流于水上,
繁星的小帆在微微颤栗,
海水吹过了一万重世界,
物之舟楫,生命的航船
都已睡去,沉酣于大地的幽冥,

只有小屋悄然无声地透着呼吸,
山谷不知名的小鸟如弹丸射向天穹:
这两个勃发生机的卑微生命
对万物发出了悲天悯人的嘲讽,
它们是如此渺小,然而却是如此彪炳。
我站起来谛听这夜的静谧,
再一次走向窗前,
喜悦啊,你像怡然泛舟于
万顷碧海的桨手,遥遥地
点燃人世间的山峦、江河、山谷的
万点灯火。
喜悦啊,我不知道你在我
的心中犹如
节日里回荡于厅堂桌前的
梦幻的淡笑和烛影:
那是童年上帝赐福的日子,
桌上摆满水果,莹石和鲜花,
屋里洋溢着夏日般的热烈和欢腾。

喜悦啊,你像横冲而来的大河,
黑夜如水涨满你的河床
壅塞了梦境,冲决了堤坝,
把千姿万态的安宁散入泥淖。
我无心了解从这和平的大地
升起的疑惑,我转过身来,
穿过那睡着
昔日之我的楼上房间,
穿过通往教堂那一屋灯火的
道道拱门,
当我俯身凝视的时候
那灯火像一位睡者被碰了肩膀,
蓦地一跳,向我扬起
它那朝圣者一般的炭火的面孔。
别这样,你最好还是睡吧,永恒的火啊,
让那灰烬的斗篷覆盖你的躯体吧,
快返回到你的香梦中去,既然你
把那高脚金杯的美酒一饮而尽,
此刻还不是给那在黑暗中
向我暗送秋波的明镜带来火光的时候,
我只好滞留于此。
我打开门,披一身明月的夜呵,
你给了那鸦雀无声的杏林多少宁静。

我向前踱着,踏着冰凉的草丛,
大地啊大地,你是这样的确实,
难道我们真的曾生活在
节日黄昏的花园挂满枝头的时刻吗?
我不知道,
只是看到那些花圈真切的挂在夜阑的枝头,
假如你想要黎明重现,
只要你用自己的心灵去倾听
那还在吟唱的声音就可以了,
那声音是如此的依稀
正踏着条条沙路悠然远去。
我沿着小屋
向山壑走去,隐约看到
万物如同群星闪烁,
与酝酿着天明的星宿相辉映,
那闪光仿佛向世外打开条条通路的小孔,
人世啊真的在那繁花似锦的岁月
杏树里有如此之多的精力,
天穹里有如此之多的仙火,
黎明到来时,那玻璃窗里,
那明镜里有如此之多的曦光,
在我们的生活里有那么多无知和憧憬,
真的对你有那么都向往吗?啊完美无缺的大地啊,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并没有结出自己
的果实,在瓜熟蒂落的季节,带着
酸美的芳香飘落于自己的枝头吗?

我走着,
仿佛有一个人在跟着我走,
啊,影子,满含微笑,默默地
像一位腼腆的少女赤着脚踏着草尖
伴着我这踽踽而行的人。
我停下来,注视着她,
俯下身去,用手去捧她的笑脸,
然而我摸到的却是冰冷的大地。
别了,我默念着,
存在的只是一种幻觉,
尽管它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
神秘莫测地使我们感到亲切;
别了,难以琢磨的形象啊,
你貌似真实而却只是一个错觉的圈套,
一切确实中所含的都只是疑惑,
尽管人们的狂言热语把它说成是一种真实。
别了,我们再看不到你来到我们眼前,
带着天堂的赠礼和枯叶,
再来不到那彤红的炉火映出
你那神圣女仆的面影。
别了,我们的命运绝然不同:
你要走你的路,
我要走我的里,
我们相隔着一道葱茏的幽谷,
幽谷里流泄着未知,
一声鸟啼便拂起它粼粼的涟漪。
别了,你已受到另一双唇的亲吻,
河水拂岸悠悠而去,
只在岸畔留下泛光的涛声。
我愿黄昏之神
来俯瞰这苍老的光闪吧。
大地啊,你一往情深的
所谓诗,在这个世纪里,
从没有给过你任何爱的表示!

诗啊,我用手爱抚你,用唇吻你,
搂住微笑着的你的脖子,
我的目光迷离于你的存在的煜煜磷光之中。
现在我终于回心转意了,
让我远逝于这沉沉的黑夜里把守。
说声再见吗?不,我不想讲这样的话。

我频频的梦啊,
拥拥挤挤地,
像第一次降霜的寒天里的羊群
拥出厩栏匆匆踏上自己的老路,
我夜复一夜地在空寂的房间里保持着清醒,
仿佛一种脚步在我前边带路。
我走出门去,
惊讶地发现一灯如豆
正燃照于苍凉的厩前,
我向房后跑去,
因为那边传来昔日牧人的呼唤。
我看到那颗星灯还在羊群中啜饮,
曦光照得分明,那再不是羊群了,
然而,一声嘹亮的牧笛
正吹彻透明的万物的烟霭。


傍晚的光

傍晚,
鸟在说话,数目不等,
它们互相撕咬,光。
手在荒凉的山坡上游动。
我们长时间地不动。
我们低声说话。
时间在我们周围停住,像五颜六色的水坑。

(树才、郭宏安 译)


心,未曾搅浑的水

你快乐还是忧伤?
——我从不知道,
除非什么也不压
在不归的心上。

没有一只鸟把脚步
踏上心的彩绘玻璃,
花园和影子
穿过这颗心。

你的忧虑
吮吸着我的生命,
但是在叶簇间
没有任何回忆。

我是平凡的时间,
和未曾搅浑的水。
难道我知道爱你
却不晓得死亡?

(树才、郭宏安 译)


傍晚的话

十月初的国度没有果实
不在草中裂开,而群鸟
从一片缺席和石子的鸣叫声中飞来
朝我们急急倾斜的高高的山坡上。

我傍晚的话,
仿佛深秋的葡萄,你冷,
但酒已在你的灵魂中燃烧,我发现
我唯一真正的热力,在你创造者的话中。
完美十月的那条船,明净,
能够到来。我们将汇合这两种光,

哦,我辉煌的船在海上飘荡。
临近的夜的光亮和话语的光亮,
——雾从所有活着的事物中升起
而你,我死亡中的灯发出红光。

(树才、郭宏安 译)


书,为了变老

星星转移;牧羊人
俯身向土地的幸福;多么平静啊,
仿佛这声虫鸣,变化不定,
由一个贫穷的神来造就。寂静
从你的书朝着你的心上升。
一阵风在世界的喧哗中无声地流动。
时间在远处微笑,停止了存在。
果园里成熟的果子是简单的。

你将变老,
在树木的颜色中褪色,
在墙上投下更缓慢的影子,
最终,灵魂成为受威胁的土地,
你重新把书翻到读过的地方,
你会说,这就是那些隐晦的最后的话。

(树才、郭宏安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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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雨落在沟谷

I

雨,落在沟谷上,落在世间。戴胜鸟
曾停落于我们的谷仓,如同
游移的烟柱上一个个顶点。
黎明,今天请再一次赞同我们。

第一只胡蜂的苏醒
我已听到,在薄雾的
温热里,雾闭锁了
闪着数片水洼的小径。寂静中
它搜寻着,隐身不见。我能够相信
我在那里,我听着。然而它的声响
仅仅扩展成图像。但我脚下
小径不再是小径,仅是我的梦
关于胡蜂,戴胜鸟,薄雾。

曾经我爱在黎明时出门。时间在火炭中
睡眠,额头触着灰烬。
高层的卧室里,平静地呼吸着
我们因阴影减退而显露的身躯。

II

夏日的晨雨,无法遗忘的
水击声就像第一股寒冷
拍打梦的窗玻璃,而睡眠者
摆脱了自身,在落于世间的
雨的声响中,赤手探寻
另一具仍沉睡的躯体,和它的温热。

(流过瓦檐的水声,一阵一阵,
卧室断续地行驶在
光涨起的涌浪中,
暴风雨
已侵占了天空,闪电
诞生于一声响亮而短促的叫喊,
而雷电的宝藏播撒下来。)

III

我起身,我看见
今夜,我们的小船翻了,
火几近于熄灭。
寒冷像一次划桨,驱动着天空。

水面上仅有光,
但水下呢?没有颜色的树干,梦一般
错落的枝桠,以及那些石头
它们的眼睛被湍急的水流闭拢
在沙子的围抱中微笑。


圣·乔治·马焦雷

是否可能:藏身于这些崇高的外观
背后,如童年浑身赤裸地降临?
仅有一连串暗沉的屋室,
一间朝另一间敞开,直至无限?

然而,这是心智的厄运,
当他的梦在自己手中获取形态,
而这束光里仅剩骤然的惊颤!
缺席,如动脉在此地搏击。

正是这座门廊,手与手合拢,
仅为挥舞那把牺牲之剑。
羔羊在对称的顶端死去,

建筑师,让这血得以解脱,
而石头里,希望被它的形状言说,
光的善意自有如此这般的价值。


丢失的名字

I

一个老人,躺倒在
旅馆前的空地上,距河岸两步之遥。
他说他快死了,
人们纷纷关切他,他却扭过头。

他又说
希望所有人都忙于惯常的事,
在他周围,在这个意外的地方,
但愿所有人都往来如常。

他愿侍女们一边布置餐桌一边唱歌,
愿她们随顾客一同欢笑。
但,对那个跪下的少年,

他说:“啊,把这本书拿去,
里面有一个名字。
告诉我,那个我一直寻找的名字。”

II

这本书,
扯破的书页,他紧攥着。
沾上泥污的窗玻璃投下两团阴影。
或许这是一本年鉴残余的部分。

他松开手指。一些纸页掉落。
“把它们拢到一起,”他恳求,“那个名字在里面,
哎呀,就在所有名字中间。”他补充道,
是的,它就在那儿,他知道的。

在另外的世界里
波浪将天空引向大地。
两个孩子在沙滩上不知止境地跑远。

他合上眼,握紧
这本书遗留给他的一切。“告诉我,”他说,
“把这本书烧毁的那个名字。”


III

一个名字?
某种圆形的、发亮的东西
静止着
如同普鲁斯特的侍女所拥有的。

啊,是的!一步步逼近、开枪!
他的肩被打伤,在他站起来的时候!
他颤栗着,平静地
重新跌入无止境的生命之中。

我看着这两个
交谈的人。一个协助另一个
站起来。随后他们离开。

儿子搀扶着父亲,一同消失在
堤岸的尽处,消失在煤堆旁。
他们离去,如黑夜般离奇。


一块石头

落下,但温柔的雨,落到脸上。
消失,但慢慢地,可怜的小油灯。


一块石头

阿格洛尔站起来,
在枯黄的叶子中。
她狂热的腰身又恢复了,
因为一双无微不至的手。
她的颈项弯曲在热烈的唇下。
夜来了,遮住她遭到蹂躏的脸
和她在黏土床上的散乱的啜泣。




路,在
树木的材料中。神祗,在
鸟的不疲倦的歌声里。
你全部的血在一只爱幻想的手下拱起。
哦,近了,哦,我的整个白天。
谁拾起生锈的铁,
在高高的草里,别再忘了
在金属的凝块上光可以出现,
可以完成怀疑的精髓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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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被照亮的树叶

1


你说它靠在彼岸
你说它在日暮中窥视着你?
鸟儿在寂静的树上用它那嘹亮,
单调,充满热望的歌声揣住我们的心,
它领导着
所有声音,在黑夜里,
听不清这声音的具体话语,
感受不到这话语在树叶间的运动。
为了还在召唤,为了枉自爱
这已经消失的东西,
满载着痛苦的高大帆船
拖着全部嘲讽远离我们的海岸
它是离开这人间烟火的仙子,
把人间让给了黑夜里浪花的趣味。

2

声音在树木间是纯粹的嘲讽,
是距离,是死亡,
是远离我们的黎明的启动。

在一个被拒绝的地方。我们的港口
是一团漆黑。没有一只船
闪出过光明的信号,
一切同这残忍的黎明的歌开始,
一个驰骋着的希望,一种贫穷。

像这艰难大地上沉重的劳作,
赤裸,被撕碎的时刻,
人们感到铁在寻觅阴暗的中心,
并创造了变幻的天穹下的死寂。

3

然而在树林中,
在刚刚发现的果实的火焰中,
红色和蓝色的剑
重重地刺开第一道伤口,
维持着容忍和遗忘,当黑夜降临的时候。

在这里生活的仙人,姗姗来迟,
宛如一件袍子在树林中扯碎,
树叶是它的腿在灯光下
以物质,运动和夜的形式显现。

4

茫茫大地是阴郁的,你却必须在那里生活
你不否认住所的石头,
你的影子必须伸到那死亡的影子跟前
在白天到来或不到来的石板上。

它是黎明的大地。那里,一个实质的影子
笼罩住全部的光明和真理。
然而即使在流放的地方,人们还热爱着大地
那样千真万确,就像没有什么能战胜爱情。


愿这世界延迟

I

我重新竖起一根
折断了的枝条。叶子
像黎明之前的
天空,因水和阴影

而沉重。噢大地,
不协调的符号,分散的小径,
但美,绝对的美,
河流之美,

愿这世界延迟,
即便存在着死亡!
紧靠着树枝
这灰色的橄榄。

II

愿这世界延迟,
愿树上完美无瑕的叶子
像褶边,永远
围紧临近的果实!

拂晓时分,天空
铺展着,愿那些戴胜鸟,
永远能起飞,从空荡荡的
谷仓的屋檐下,

它们在那儿停落,
落在传说中,
接下来的一小时,
一切仍静止不动。


III

愿这世界延迟!
愿那空缺,那个词
永远,都会融合成一个,
在这单纯的事物里。

它们彼此之间就像
色彩之于阴影,
成熟之果的金色之于
落叶的金黄。

仅在死亡时
它们彼此分离
如同光亮和水从手上脱落
雪在那儿消融。

IV

噢,愿众多的显著性
不会终止
如天穹熄灭
在干涸的水洼里,

愿这世界延迟
就像今晚,
被我们以外的人取走
从无边际的果实上,

愿这世界延迟,
愿夏日晚间发光的细屑
永远,走进
空荡荡的房间,

愿光亮中
一小时的雨水
永远在小径上
流淌。

V

愿这世界延迟,
愿那些词不会有一天
成为这些灰暗的
枯骨,被啄食,

呼唤着,争辩着,
分散开来,
那些鸟,如光明中
我们的黑夜。

愿这世界延迟
如时间停滞
当我们为哭泣的孩童
清洗伤口。

当我们返回
那昏暗的卧室
我们看到他平静地睡着,
如黑夜,但充满光明。

VI

喝吧,她说
并弯着腰
当他哭泣,而充满信赖,
在跌倒之后。

喝吧,愿你的手掀开
我的红裙,
愿你的嘴唇乐于
接受它极度的狂热。

你的病痛几乎不再
将你灼烧,
喝下这水,它是
做着梦的心灵。

VII

大地,走向我们
双眼紧闭着
像是为了索求
一只手将她导引。

她会说:我们的声音
被彼此的空无
幻惑,愿它们成为
我们满足之物。

我们的身躯试图趟过
一条更宽的时间的浅滩,
我们的手对另一岸
一无所知。

愿那孩子诞生于河流
上游的空无中
并在空无中,途经,
一只又一只小舟。

VIII

再一次:夏日
将仅剩一个小时
但愿我们的时辰宽阔
如河流。

因为是在欲望中
而非时间里
遗忘掌握了权势
并让死亡得以生效,

看吧,我的胸乳裸露
在光中
它阴沉的,未经辨读的图画,
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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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死去的脸

白昼在过去之河上倾斜
它力图抓住
早前丢失的武器
孩童期深深死亡里的珍宝

它不敢知道
它是否真的是白昼
它是否有权利爱这黎明的话语
黎明为它在白昼的墙上挖了一个洞

一把火炬被带到灰色的白昼
火撕碎了白昼
只有火焰的透明
悲伤地否定着白昼

只有灯在低低地燃烧
它朝你倾斜过来它灰色的脸
它在树的间隔中颤抖
如同一只掌管死亡的伤鸟
——海水铁青,在它岸边破碎的圣油
是否将被最后一天染红?
船舶需要泡沫,然后是河岸
最终,它将在白昼之星下出现吗?

这里石子是孤独的,有着宽广的灰色灵魂
而你,你不等白昼来临就上路了

(宇舒 译)




那毁坏生灵的,美,
将受刑,将被放进车轮。
坏名声,应该说有罪,制造血脉喷张
和叫喊,和夜晚,和所有被剥夺的快乐
——噢,在黎明前所有的栅栏上被撕碎
在所有的道路上被踩踏,被穿过。
我们最高的绝望将是你活着
你所忍受的我们的心,我们的嗓音
在你的泪水间凌辱你
对你说谎,说黑色天空的女弹药兵,
说我们的欲望是你残障的身体
说被这颗心带进泥浆的,我们的怜悯

(宇舒 译)


一个嗓音

我在最单纯的夜晚保有火焰
依据这火,我使用此后将变得纯洁的字眼
我老了,明亮的帕尔卡,晦暗的帕尔卡
在城郭的海岸边不那么焦急的姑娘

我曾有一点时间去懂得,去存在
我是阴影,我曾喜欢守着住所
且我等待,我是房间的耐心
我知道火不会徒劳地燃烧

(宇舒 译)

一整夜

一整夜,牲畜在厅堂里动
这不愿终结的道路是什么
一整夜,船在寻找岸
这些想重新回来的缺席是什么
一整夜,蜜蜂经历了伤口
这不懂得去抓住的剧痛是什么
一整夜,牲畜在厅堂里呻吟
血迹斑斑,拒绝厅堂里的光
这绝不会痊愈的死亡是什么

你将在简朴的地上睡觉
它属于你,而你和谁相像?

流浪的灯光和不变的天空相似
永恒的清晨将重新开始

你将确信在最深的时刻,会重生
被放弃的火,没有完全熄灭的火

但神将从火布满灰烬的手中而来
使那没有尽头的炽热窒息

(宇舒 译)

铁桥

可能总是在一条长街的尽头
(在那儿,小时候的我踩着油的水塘)
在黑色的天空下,有着沉重死亡的长方形

自从诗歌
把它的流水与其他的流水分开
不再有美丽,不再有颜色将它留住
它为铁和夜晚而不安

它用死亡的河岸
喂养长长的忧伤。扔向更深夜的
另一个河岸的铁桥
是它唯一的记忆,和唯一真实的爱

(宇舒 译)

火的衰弱

火凝固了,枝条的命运就在那儿
火将用碎石堆和寒冷碰触枝条的心
火来到一切天生事物的港口边
来到它将休息的,物质的岸边

它将燃烧。但你知道的,燃成纯粹的失去。
火的下面,一片赤裸土壤的空地将出现
火的下面,一片黑色土壤的星辰将渗开来
死亡的星辰将照亮我们的路

它将变老。让影子战栗的浅滩
在火的脚步下面,将只会闪耀一个小时。
思想也超越了它所使用的物质
而且放弃了这个它所无法拯救的时间

最后你将听见
这鸟的叫声,如同遥远的
蜜蜂,在山的峭壁之上
而且你将知道一个标记将刻在
舷台上,在期望和灯光的点上
你将在
教堂前布满鸟儿叫喊的广场出现
那些踉踉跄跄的鸟儿。
就在这里,等待结束了,你懂得吗
这里,在那些过去的草里,你将看见
你应该抓住的赤裸之箭在闪耀

(宇舒 译)


水云

漂过河床,拂过轩窗,飞过幽谷,舒卷长天,
转眼间展示了它铺天盖地的瑰丽气概,
倾倒,雨的爪子在玻璃窗上乱抓着,
仿佛虚无在给人世签字画押。

在我的冬梦里,
闪电的火焰点燃了陈年的种子,
在这千补万纳的大地闪出生命的绿焰,
但愿我们的赤脚像潺潺的清溪
去给它们滋润而不是给它们蹂躏。

朋友啊,
我们的心贴得这样近,
任光阴的利箭去挥舞吧,
要割断我们的情缘只是枉然。




啊,脆弱的国度
像人们高擎的灯烛的火焰,
困倦在世界的活力中逼近百感交集的灵魂的翕动。

你也爱那灯光
在白天充满梦幻和失去光华的时刻。
你知道这是你愈合的心灵的阴郁,
是在靠岸时翻倒的小船。



灯火在低燃
它把灰色的面颊俯向你,
在树的缝隙间颤栗,
像一只受了致命伤的鸟儿。
油在灰白色的大海的港湾碎了
并被最后的日子染成红色,
向往着浪花和海岸的轮船
会在这夜空的星斗下出现吗?

这里,石头是孤独的,而怀着宽宏而忧郁
灵魂的你呵,跋涉在白天永不到来的长夜。


你会知道

你会知道一只鸟讲过的言语,比所有
实际的树木都高,比这里我们
的树叶里的所有声音都更简单,
你会尽力离开这树的港口,
离开你那陈旧的呼喊,石头和灰烬。

你走着,
你的脚步将是那漫漫黑夜和赤裸的大地。
而它飞向远方,歌唱着从北岸到彼岸。


鸟儿

由于鸟儿的召唤,我才来到
这可恶的厅堂生活,
还要说这是我的向往,
我是在向内心喧腾的死亡之声却步。

我斗争,把萦绕心血的话语
变成寒窗的莹火,
鸟儿一直用黑色残忍的歌喉絮唱,
我再一次厌憎黑夜,

我老了,激情变成了辛酸的警醒,
我沉默着沉入这沉默的寂静之中。
此后我又听到另一种歌唱,
在缄默的鸟儿的无声歌唱的忧郁里苏醒。




当水桶向井里垂落,
传来楝树碰撞墙壁之声,
这井是大地的明星
——黄昏独来的星,
它是一点黎明之火
正期待着牧人和畜群的光临。

然而井底之水永远是封闭的,
水面上加盖着天星的金印,
楝树的枝干下闪出憧憧的身影,
那是在黑夜里跋涉的过客,
他们躬着背驭着黑暗的重负,
在歧路上徘徊。
有的似乎正等待什么,
有的则消失在暗淡的夜色之中。
男人和女人的旅程是如此漫长,
长过了世间的生命,
井是他们征途尽头的希望之火,
夜空正在两树之间的缝隙里泛着微明,
当桶触到水面并被浮起的时候,
快乐之情被楝树的浓荫蘸得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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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0 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战场

I


这儿是被打败了的悲哀骑士。
在他守卫着泉水的时候,我开始
醒来,而这是穿过优雅的树丛
和在水声的闹嚷中,持续的梦。

他沉默着。他的脸是我在所有的
泉水中或悬崖上寻觅过的,死去的兄弟。
一张战败了的黑夜的脸,在那个
被撕裂了的肩膀的黎明上斜倚着。

他沉默着。在战斗结束时,他能说什么,
说谁被这令人信服的言词打败了啊?
他把裸露的脸转向大地,而死了的
是他那孤独的喊叫,发自真正的安息。

II

但是他在更深的泉水上哭泣,
象死神的天竺牡丹一样开放
在那十一月的泥污的水的空地,
而那水向我们诉说死的世界的吵嚷?

我仿佛,斜靠在今天的执拗的黎明上,
这是我的债务和我所夺回来的。
我仿佛听见啜泣,为那永远存在永不殡葬
我那神秘的恶魔而啜泣。

啊,你将重新出现,我的力量的海滨!
但是让它存在,别管那指引我的今夭。
阴影啊,你不再存在。而如果阴影再生,
它将是在夜里————在整个的夜晚。

(罗洛 译)


真正的躯体

嘴唇紧闭,面庞被洗涤,
躯体净化,那闪耀的命运
被埋在词语的泥土里,
最谦卑的婚姻尽善尽美。
让那个在我面庞上大喊我们
狂野和分离的的嗓音沉寂吧,
紧闭那些眼睛:我再次把杜弗
死死容纳于那锁在我内心的磨锉的自我中。
无论自你而升起的寒意多么强大,
无论我们拥抱的冰多么冷酷,
杜弗,我都在你的内心说话;我在
了解和命名之际紧紧拥抱着你。

(董继平 译)


因此我们将行走

因此我们将行走在辽阔天空的废墟上,
那遥远的风景将繁盛
像强光中的命运。
长久追寻的最美的国度
将把火蛇之地放在我面前。
你将说,看看这块石头吧
死亡自它里面闪耀。
正是这盏秘密的灯在我们的脚步下燃烧,
因此我们被照亮而行走。

(董继平 译)


你终将

你终将
听见鸟儿鸣叫,像一柄剑
遥远,在山峦的墙上,
你将知到一个预兆刻在
剑柄上,在那希望和光芒之地。
你将出现
在这里,在颤抖的鸣叫的空间,
等待在这里结束,你明白
在这里的永恒的草丛中你将看见
那你必须抓攫的裸露之刃的微光。

(董继平 译)


总是相同的嗓音

我像你将掰开的面包,
像你将升起的火,像纯洁的水
将跟随你穿过死者之地。
像泡沫
为了你而催熟了光芒与港口。
像傍晚的鸟,抹去海岸,
像傍晚的风突然粗野而寒冷。

(董继平 译)


总是同一种声音

我仿佛是你揉碎的面包,
仿佛你点燃的火,仿佛纯净的水,
它在死者的土地上陪伴你。

仿佛泡沫,
为了你它使光明和港口成熟。

仿佛夜鸟,它超越海岸,
仿佛傍晚突然刮起的风,更粗暴,更冷。

(郭宏安 译)


肩头

让你的肩头成为黎明,因为它诞生了
我在黑暗中耙动的所有黑暗
还有这影像的所有苦涩的泡沫,
这一个不可能的夏天的高高的灼热。
让你的躯体为我们躬起它呼吸的时辰
就像躬在我们的影子上的更加明亮的国度
--日子长久,当梦幻之水
闪烁地流动,迅速流动,保守秘密。
呵,在沙沙作响的树叶中
让闭上眼睛的梦幻之面具挂起吧!
现在我听见另一条溪流上涨的声音
在我们的永恒中被静止,或迷失。

(董继平 译)


一个声音

你听话地开门,他在夜晚来临
他在你身旁摆上石头的灯
再一次,在你惯常的位置上,他将你放倒
在你有生命的目光中,出现了奇特的夜晚

(宇舒 译)


另一个声音

最初的一个,以鸟的形式来临
在我无法入睡的半夜敲我的玻璃
我开门,在它的雪地里跌倒,抓住那鸟
而住所从我眼前消失,我曾在里边燃着大火

(宇舒 译)


一个声音

她平躺,心敞开。在午夜
厚厚的死亡之叶下面
她从一盏失落的灯变成了猎物
熟悉的房间,那里一切都痊愈了

(宇舒 译)

另一个声音

用一个手势,他向我竖起寒冷的教堂
噢不死鸟!霜冻裂开树,而鸟在它
可怕的树梢!在不死鸟重生的夜晚
我如同被弃的火炬般漂泊

但那在壁炉旁再次整夜不睡的人
多么沉默,他的脸跌进火焰
他依然坐着,没有身体

他为了我而交谈,他的嘴唇紧闭
他站起来,呼喊我,不怀肉欲
他走了,火焰勾勒出他头的轮廓

他总是笑着,在笑中过去死了

你沉默吧,既然我们同样来自夜晚
最难看的移动树桩,
洗涤过的物质,回到那些
充满响声的旧观念(火焰曾在里面枯竭)
布满皱纹的脸,盲目地出现
所有的火焰被驱逐,成为一处住所的女仆
曾经活过的话语,永远地死了
当最后,灯光变成了风和夜晚

(宇舒 译)


给一种贫穷

你将知道,它把你拉进完结了的壁炉
你将知道,他对你说话,将你身体里的灰烬
与黎明的寒冷摇在一起
你将知道它是孤单的,不会平息

它破坏了如此之多;它不再能区分
它的虚无与它的沉默
它看到你,坚硬的黎明,在黑暗中来了
长久地点燃了餐桌上的甜点

(宇舒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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